（83）不是衝我而來

第 3049 期（2023 年 1 月 29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大地不再搖撼，甄曉易懷抱着沒付款的菜和肉，好像天生不懂尖叫似的，默默混在人羣中……空中又一聲吆喝，這回震耳欲聾，像打雷般，她心驚膽跳，拼命想推開前面的人牆，卻反被擠得透不過氣來，她掙扎着沙啞地呻吟：「救命！」「她醒了！」有人快樂地喊。

　　她發覺自己竟然躺在麵包架下，周圍一張張白色、黑色、黃色的臉圍繞着，神情各異。「小姐，需要我們送您去醫院嗎？」竟是那位高大健碩的店員，她不知哪來的勁兒嗖地一下爬起來，剛才明明還在逃難，又看見街上的事，除了摸不着頭腦還十分恐懼：「你，你……」聲音顫抖，欲言又止。「小姐，非常抱歉，我剛才一定是嚇到您了！」他的內疚都跑到臉上，「是這樣的，我們收到客人投訴方包常會缺一兩塊，跟供應商核對之後，剛才正想調查……」

　　她拖着感覺虛浮的腿，坐上回木屋方向的公車。氣溫已經上升，身體也暖和起來，沿街的玉蘭花苞像在默默說着甚麼。她迅速啃了兩片包，剛才如果肚子不空就不會暈，可能早就……又是一陣目眩，她伏在前排靠背上。

　　現在懷裏的方包、菜和肉結果真的不用付款，超市樂得不用送醫院，就當聊表慰恤了。其實，她根本不敢上醫院，以前還有學生保險，那是規定，直到畢業才斷。她可沒忘堂伯沒保險治肺癌花了多少，也沒忘甲狀腺腫痛也只能吞他的肺癌藥，就因為學生保險差幾天才生效；唉，這麼富有也捨不得……她連自己月經停了半年也沒敢找醫生，去醫院？想都不敢想啊。不過，那事早就擱下，她甚至覺得從此不用每月一煩更加自在。

　　然而，那恐怖混亂的畫面怎會真實得不像假的？她的腦袋和長髮已經不知不覺垂進前排的椅背下，公車一個急煞，「呯」，整個人倒是清醒了許多：對啊，上個月北嶺不就是那樣？那天她還在呼嚕大睡，倒是被慌張跑下來的房東夫婦搞矇了，還好木屋結構無損；聽說他們女兒那邊甚麼鏡子、電視機都掉下，牆壁龜裂，更靠近震中的地段還爆了煤氣和自來水管，火災四起呢。後來報道克林頓簽署四億多美元聯邦緊急援助時，她還嘀咕：「不就死62人嗎？」

　　遙遠的記憶中，唐山地震之後，爸媽曾經在三人共睡的床尾放兩罐餅，預備一旦出事抱上便跑……好吧，人家不是衝我而來！她從公車座位上直起腰，摸摸腦袋，乖乖，沒事，嘿，那個人要感謝我呢，要不是……我可不能有事，哎呦！就在那一刻她肚子裏寒氣倒湧。

　　硬是撐到下車才吐，熱烘烘的加州陽光下，她居然感到毛骨悚然。（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