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封信

第 10 期（1964 年 11 月 1 日）
◎　雪居短簡　◎　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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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玲：

　　這是封永遠無法投遞的信，但我畢竟用顫抖的手寫下了——對故友深厚情誼的緬懷;在這秋風秋雨的重陽節，我曾到妳的新墳憑弔一墳憑弔一番，幾許凄酸幾許斷腸，都付諸都付諸於深沉的嘆息中。

　　瘦弱，慧詰，愛飲泣落淚的一個可憐女孩子!妳的低頭飲泣會喚起了我强烈的同情，也因此揭開了我們友誼的序幕。「我不會有過幸福」;從這句話開始，妳縷縷「不絕地向我怨訴妳底暴虐的母親，不幸的遭遇，煩惱的家庭。

　　我記得這便是我們建立友誼的開端，同情使我落淚，我不是一個軟弱愛哭的人，然而我竟感到煩得無以自制，妳的無瑕底臉容，沾染了給我一種無可宣示的悲哀，從這一剎那，我感到自己願分担一切苦惱，不幸。

　　像誦念一首秀麗雋永的散文詩般妳那清新可喜的性格，愈來愈吸引着我，漸漸地我們竟成了莫逆的知己。

　　妳告訴我一個女孩子應有的儀範，妳敎會了我許多精巧的女紅，自小失去了母親的我，竟從妳那裏領畧到深刻的愛護。

　　海玲:四年的時間使我們從童稚無知的少年時代轉變成少女，我們會經歷了許多歡笑與落淚的時刻，最美與最苦澀的日子;我們感到最豐盛的時候却往往又是最貧乏的一刻;我們大笑，但我們又落淚;我們感到驕傲得意，但却又被殘酷地摧毁呵!那些純眞而又美麗的夢啊!我願一個個地像花朶般編織起來，結成一圈美麗的花環，套在妳那象牙色般的頸項上，卽使妳已逝去，但我仍要挽留，那永不褪色的夢！

　　妳逝去!像煙一般地消失⋯⋯

　　晶瑩的淚滴，深沉的喟嘆，我深深地領畧遺失摯友的悲哀。

　　妳兩眼一翻，殘酷地結束了一切;我看得那麼鮮明，却又是那麼驚心!妳不肯再看我落淚了，靑的臉是妳給我最後的一個印象。

　　妳在彌留之際，曾剪下了妳那束長長的秀獎，閃閃的淚光使我意會到一個永恒的終結，妳輕聲對我說:「S，收下這個作爲紀念，這便是我的切了;在這世上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假使我妳懷念的話，你便見着它如見着我一樣吧。」

　　海玲:你便這樣輕易地交給了我妳的一切，此我却担負着對妳的無窮底懷念。

　　在冷雨敲打的晚上，蕭瑟孤清的感覺還會浮上妳心頭嗎?在那遙遠而寬大的國度裏，妳可會熟習曾熟習了一切？

　　我想:妳會熟習的，在主的引導，妳會慢慢地熟習，一定，一定的!

　　我曾在妳墳前栽種了一棵含笑樹，願它能陪伴妳度過寂寞的永盡。

　　-一顆流星的殞落，令人永恒懷念的是它那發射着光輝的年華;激蕩的心情，終於平息在死灰的思念中。

　花開花落，都有上帝的旨意在其中，願你在主的靈裏安息吧!一個早殤的生命!

　　雪軍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