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詩人遇上光（續）

第 2864 期（2019 年 7 月 14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在祢的光中，我們必得見光。」（大衞）

　　托瑪斯〈濕地〉（The Moor）一詩最後兩行：「⋯⋯天空劈開來/慷慨地，像餅那樣落在我頭上」，他領受到來自天上的嗎哪，而神的兒子就是自天而降的生命餅。〈降臨〉（The Comming）這首詩寫的則是耶穌道成肉身前，在天上與阿爸父的對話。

　　充滿宇宙間的上帝手裏捧着地球，要兒子看，兒子就看。究竟看見甚麼？「上帝就用手捧着/一個小圓球，祂說，看/兒子就看。遠處/猶如隔着水，祂看見/曬焦了的大地那兇暴的/顏色。光燃燒/那地：挺起硬殼的樓宇/投下暗影；一條亮亮的/大蛇，盤纏的河/拉直自己，光閃閃的/滿身黏液。一個禿着的山頭上一顆禿樹/讓天空憂傷。很多人/向樹伸出瘦弱的/手臂，好像在等待/一個消失了的四月/重回那交叉的/枝椏。兒子凝視/他們。讓我到那兒去吧，祂說」（胡燕青譯）。神的兒子看見的不是伊甸園、滋潤的大地，而是曬焦的大地、一條盤纏的大蛇、一個禿着的山頭、一顆禿樹、很多人向樹伸出瘦弱的手臂。大地沈淪失陷。全是死亡的意象，了無生氣，正是現代舞劇所表達的人類生存處境和精神面貌：飢餓、乾渴、絕望。子對父說：讓我去吧！詩人試着還原天上初始的場景、對話，與祂降臨的初衷，和彌爾頓《失樂園》所設的場景對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失樂園》描繪父要子看撒但飛向樂園圖謀不軌的畫面，子則向父表白甘心以死贖罪的初衷。其時樂園尚未失陷，然而危機重重。

　　彌爾頓《失樂園》卷三描繪當撒但飛向新造的世界時，其實上帝在寶座上看見了，並指給獨生子看；預言撒但要蠱惑人類、使之墮落的陰謀得逞：「我的獨生兒呀你看見嗎？我們的仇敵多麼憤怒啊！他好像專心一致於拚死的復仇。」「父啊！人是你心愛的創造物，難道由於愚昧無知受蠱惑，就得沈淪嗎？父啊你是一切創造物的總裁判，祢的裁判絕對公正。難道我們敵人的計謀就這樣得逞，使祢創造的工程半途而廢嗎？」「兒啊你是我心中最大的喜悅，是我的智慧、言語和能力，你所說的與我所想的一致。人類背信棄義，他和他的子孫代代都要滅亡。除非有個具強大能力和意志的人為他們作嚴峻的贖罪，以死相替。」天上充滿寂靜。之後一個聲音打破寂靜：「父啊請看我，我要以自己的生命救贖他們，甘於一死。死將受到致命的傷創，那致命的毒將被拔除。」

　　托瑪斯的詩和彌爾頓的詩遙相呼應，讓我們聆聽救贖工程和創造工程交織的愛的樂章，何等壯濶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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