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獨居大宅的日子

第 3089 期（2023 年 11 月 5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像天空繁星，忽現忽隱，像江上帆影，迎向光明，人生的機遇，稍縱即逝，我心嚮往，我靈渴羨……」這歌再次在腦海中迴盪，曉易想起早前打過國際長途電話到別墅，留給奶奶的口訊如石沈大海，只好把剛才蘇珊說的當做回音了。

　　她在檯式HIFI插入《千億個夜晚》專輯，這是媚媚當年送的唯一禮物。那時堆得滿車滿屋都是周慧敏唱片的小女孩，有一次忽然問她覺得哪些粵語歌手比較好，聽見曉易提到林子祥就呼拉一把抽出這張光碟硬塞在她手裏。曉易早已忘記這完全不懂粵語的孩子為甚麼迷戀香港美女歌手了，只記得她還喜歡在車上問自己諸如「黃信介甚麼時候只能選擇統一」這類腦筋急轉彎問題，搞得她常常拐錯路口，但一句「買鮮奶時」——這類自問自答的話從媚媚嘴裏一出，兩個人就會笑得前仰後合。媚媚那一刻的笑靨，比任何時候都甜。當然，這些全是那次天旋地轉之前的事。

　　那次一病就是幾個星期，史無前例地暈得出不了門、開不了車。奶奶派人去公司把Volvo開走，媚媚被接去別墅不准回家，她被隔離在媚媚家。拖着虛弱的身子做飯、煎藥，靠蘇珊她們接送去唐人街看中醫，獨居大宅的日子如夢如煙，真實卻恍惚，直到有一天，媚媚忍不住偷偷打電話過來：「你還頭暈嗎？奶奶說要病好才讓我回家！」「唉，媚媚，我身體不好，真對不起呢。」「不，奶奶就是這樣，你別理她，我要叫姨媽幫妳辦綠卡。」她嚇得腦袋嗡的一聲，跟看見那件從未洗過的破汗衫差不多。

　　眼眶渾然發熱，就連上次甄瀚咫帶着易媽來了又走也沒啥異樣感覺，如今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有點兒恍惚，不就是同住的人嗎？怎麼會有以前根本不曾有的在乎？起初，回想在廣州宿舍的日子、麥琪、直讓她擔心和媚媚處不來……，而現在，她寧願時光倒流，換掉那時的自己！

　　這段安靜的日子，她意識到很多想法在緩緩蛻變，隱隱約約活在一種和好的關係之中，從小就厭惡的那種壓抑感就無影無蹤了，心靈深處的全然安定代替了百無聊賴。從連鎖便利店到時裝集團，一路走來即使有慌亂，卻沒有無望。裏面像吃了顆定心丸，不用再靠香菸，出入超市時再也沒有那種衝動，一切都始於那次夏令會之後……。

　　她愈來愈覺得自己屬於太平洋另一邊，假如這次天旋地轉發生在高速公路上，一切就在這邊結束，她會非常遺憾。她甚至想告訴那片大地上所有認識的人，原來生命的真相根本不是一代又一代重複既定人生階段的無意義循環……

　　「媚媚，我不想留在美國了。」然而，她真不懂如何向一個孩子解釋這一切。（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