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矯正牙齒說起山——給孩子們的信之二

第 8 期（1964 年 10 月 18 日）
◎　青年園地　◎　胡簪雲

　　××吾兒，

　　你的來信收到了，你向我要貳百元去矯正你的牙齒，這是好事。你這個西瓜刨，我看見也覺得有些碍眼，你的女友們當然更是如此，現在你想到要矯正它，我是不會吝惜這二百元的。凡是你立意要矯正甚麼，我都願意付任何代價。

　　不過我想你注意一件事，就是前數年你初換乳牙的時候，我覺得你的門牙有點凸出，曾多次勸你有空的時候，用手把它向裏面壓「當時它的根還未生牢，矯正是很容易的。但你第一因爲此時還沒有女友們欣賞到你的尊容，第二你一有空便顧住到院子裏玩，顧住看連環圖畫，雖然當面答應了，事實上並沒有照我的吩咐去做，不久它就牢牢地定了型，我早知道你是會有悔恨的一天的。果然你現在要去請教牙科醫生了。我花了錢還是小事，你是要受一點痛苦的凡是你不聽從我勸告的地方，你必定會得到一點或大或小的懲罰希望你在矯正牙齒而感到痛苦時，細心想想我這番話。

　　人生是像一株樹枝條要從小的時候把它約束，才會生得正直和高雅，等到它定型之後，便不容易矯正了。我們去年不是覺得門前那株樹長得太難看，而祗好忍痛把它砍去了嗎?其實當初稍加約束，它是會長得很正直，很好看的。不但人的身體方面是如此，心靈方面尤其是如此。身體方面長得難看倒不大要緊，心靈方面長得難看則尤爲要不得身體醜陋的人還可.以得到那些不以貌取人的人們的敬仰，心靈醜陋的人却永不能獲得任何人的眞正尊重。一切懶惰，自私驕傲，嫉妒，貪婪縱慾，奸詐，殘忍等惡德，都不是一朝一夕突然發生的，而是因爲經過長久的縱，才會變成這樣難看。最初大抵祗有一點傾向，正如你的門牙有一點凸出的傾向一樣，如果你發見有此種傾向時，能及時把它制止，它是不會有後來的發展的。但等到它們在你心中長得根深蒂固，而你的心靈的歪曲成了定型的時候，那就非世上最高明的牙科醫生所能爲力。歷史上萬人唾罵的大奸雄，以至現在社會上「國人皆日可殺」的大壞蛋，最初都是很聰明，很優秀的孩童，和你是差不多的。孔子說人是「性相近，習相遠」，一點不錯，他們的大花臉是後來一筆一筆畫上去的。耶穌說:「犯罪者，罪之奴」，這句話是包含有內外兩方面的眞理，第一，人的思想和行爲是有慣性的。生了一個惡念或做了一件壞事之後，便像一張紙摺上了一條痕，或像一條路劃上了一條軌，如果不立刻把它弄平，下一次便很容易照原來的摺痕再摺一次，或沿着原來的軌道再滑下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條無法再熨平的摺痕無法再移動的深軌我在雷州半島會看見有些牛車的軌道有一尺多深，一切牛車都祗有一輛跟着一輛在軌道上走，雖有善御者也無法移易半寸。其次，做惡事每每不是一個人的事，你一做惡事便陷入那個惡人的集團裏面而無法脫身。許多太保學生最初都不過跟着家玩玩的，但後來如果他想脱離太保重做一個好學生，其他的太保是不會饒他的同帮的鄙視他叛帮·輕則冷嘲熱諷，重則執行帮規，打到半死。敵帮也會乘他離羣之時大肆報復，所以一經入帮，便無法自拔。我又親眼看見過有些機關的長宮，因爲貪污的痛脚爲他的下屬所拿住，不得不讓那些狐羣狗黨牽着鼻子走，繼續貪汚下去。再讀歷史上的大人物，也常有同樣的苦衷。例如曹公孟徳那句「誠恐一解兵柄，爲人所算」的話是滿天眞的心腹之言。他可能也有想到要放棄那罪惡的權力的時候。但罪惡權力這種東西一經拿在手上，便如附骨之疽，無法割棄，如要割棄便會把生命賠上。許多盜匪，黑道人物無法收山，也是這個道理。那時除非你有大仁大勇，毅然不惜犧牲生命，才有可能。但你的心所受第一點所說的慣性所控制，又那裏來的這種大仁大勇的精神呢?放下屠刀，便可成佛，不錯;但問題是屠刀和你的手，不，和你的整個身體連在一起，你無法放下屠刀。

　　除非你把你的整個身體消滅。照基督教的說法，是要上帝自己親自臨凡，用神力再造你的心，使你再能有大仁大勇的精神，把自己那個已和屠刀連在一起的身體釘死在十字架上，你才有脫離罪惡而得救的可能，江山易改，性難移，它需要比移山倒海更大的奇蹟我因爲愛你，自願做你的守望者。每見你有惡的傾向的時候，例如偷懶，說謊，貪圖別人的東西，嫉妒別人的好處等等，便提請你注意。你當時或者會覺得這是老人家的老話，置之不理，甚至覺得討厭但當你將來發見這些缺點妨害你做人做事，像你現在發見你的西瓜刨不雅觀而想把它矯正時，便會已經太遲了。我的經驗比你多，你未到過的我已經到過，我未錯的我已經錯過。我知道前途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危險的急轉變·因爲這條路我已經走過而且曾險些兒跌死。如果你看見現在道路平直，看不出有甚麼危險的徵象而不相信我的警告，到時你會收掣不及而粉身碎骨。

　　還有，我雖然愛你，但有一位愛你比我愛得更完全的;我雖然比你經驗多一點，但有一位經驗比我多得多的，這一位就是你的天父上帝。他天天比我更恒心地看守着你。你祈禱的時候，讀經的時候，或在路上沉思的時候，會在心中突然聽見他對你的警告。你更千萬不要把它放過，要立刻按照他的指示矯正你的思想和行爲。以免你的歪曲的心漸漸變硬，使他和你都不得不忍受最大的痛苦來替你動大手術而且如果他發見你的心連動大手術也無法矯正時，也會像我們砍去門前的樹一樣忍痛把你砍去了的。你看過平劇孔明揮淚斬馬謖嗎?

　　父XX

揭頁版內容刊載於《基督教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