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眠72小時

第 2938 期（2020 年 12 月 13 日）
◎　天角一坊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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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八歲的她氣若游絲，動不動就咳嗽不止，無法躺下睡覺已經有三天三夜了。連咳嗽的力氣也不多了，眼眶黑陷，臉色更加蒼白，單薄的軀體像根被壓彎的蘆葦。

　　「早就該找醫生處理啊，陪您去醫院吧……」不記得這是三天來第幾次提出建議了。

　　「我不去！你走吧。」她無力但堅定地回答，語氣透出惱怒，彷彿拒絕所有的善意。

　　日前她熬中藥湯服下之後，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只要一躺下馬上咳得近乎氣絕，只能挨靠坐着度過漫漫長夜。等到天亮，就歪歪扭扭地走去中藥店，按幾個舊藥方抓些藥材熬藥湯。怎麼勸都不肯去診所看醫生，也不肯告訴我到底喝了甚麼，可是病情毫無起色，氣息愈來愈微弱。自我幼年她就多病，但從來沒見過衰殘如此。

　　從來沒有人能勉強她幹不願意的事，我束手無策，實在不明白為甚麼命懸一線還死活不去求醫！又氣又心疼，離開她的住處回到自己的家，時鐘指針停在晚上九點。

　　夜深了，電話忽然響起：「我覺得很辛苦，想叫的士去醫院……」傳來她無力的聲音。

　　「剛才又不去！現在這麼晚了，得等我過來幫您找車呢！」身心疲倦的我心懷怨懟地應道：「這種時間去急症要等很久，排到明早也說不定，要不要再觀察一下？」

　　她一聽馬上發脾氣：「那我不去了！你不准過來！」

　　電話斷了，我不由自主地倒在沙發上，頭埋在兩個膝蓋中間，淚水像山洪爆發一樣，甚麼都不曉得安排了，只懂盡情放聲哭喊：「天父啊！我一番好意，為何她總是不接受？為何說的話總是刺痛我？但若過了今晚更嚴重，我怎麼辦？怎麼辦啊？我現在不去會害死她嗎？我很害怕，天父，可憐可憐我們，她再不躺下休息會死的呀！」

　　沙發前的地板開始積了一灘水……「我這樣待她算是愛嗎？她從來不喜歡聽我說話，我甚至覺得這不可能是一個當媽的態度，起碼我常常覺得心痛……究竟怎樣才算愛她？我多麼軟弱啊，不甘願忍受她，這是在恨自己的親娘嗎……」

　　我哭啊哭啊，直到感覺腦袋發昏，幾乎暈過去，才曉得抓起手機告訴姊妹朋友。

　　「嗯，耶穌在我們還恨祂的時候就為我們死，而不是先看我們懂不懂回報祂，我豈能要自己的媽先曉得讓我開心才愛她呢？真沒臉見主啊，這樣一個人，怎配得祂所流的血啊？！」電話禱告後心中得了撫慰，安靜下來，默默再祈禱，直到沙發前的地板乾了，平安地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清晨，鼓起勇氣撥通她的電話。

　　「我舒服多了，昨晚能睡着。」她竟然出奇的平靜，講出一件天大的事，「昨晚，我閉上眼說『耶穌，求讓我睡覺』，之後就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了，到醒來發現已經天亮，我覺得身體好了很多……一會兒吃完早餐就會叫車去醫院。」

　　啊！是禱告！天父竟以這樣奇妙的方式聽了她！

　　我連忙趕過去，昨晚相約來探訪她的姊妹也到了，我們一起見證媽媽決志！我又落淚了，然而，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她喜極而泣。

　　作品賞析：

　　母女關係的緊張，來自一場病。母親72小時失眠，脾氣暴躁，拒絕女兒一切善意。透過代禱者扶持，次日竟雨過天青。(黎海華)

　　作者簡介：

　　寸草心．按呼召寫作，參與筆耕。喜歡文學、音樂、舞蹈、繪畫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