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不能丟臉

第 3012 期（2022 年 5 月 15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我在航行，航行，越過海洋，再返家鄉，航行，在洶湧的波濤中，為了靠近你，為了自由)……”每次聽這歌，就好像走進一種舒暢的意境，思緒彷彿在浩瀚的海洋飛翔。隨着索尼Walkman(隨身聽)播放的旋律，香菸的氣霧在密閉的房間裹飄盪，甄曉易點燃第二根。

　　這部隨身聽是甄瀚咫親自挑選的，就像球拍、衣裙、手袋那些東西一樣，一向甚麼都給她買最好的。她喜歡聽音樂，他任由花錢買唱片，還親自去香港蒐羅海外的出品。在其他事情上對她可以說是溺愛的，唯一的要求是學習成績必須好，將來要有出色。

　　她從小就知道被寄予厚望，不單因為是家裹的獨苗，而且幾乎所有人一致認為「聰明」，彷彿不成大器就對不起天地父母似的。曾經有很多年，天賦確實令她所向披靡，在小學、初學，幾乎年年當選那時學校表彰「思想品德好、學習好、身體好」的優秀學生榮譽。獎狀拿多了，難免覺得理所當然就是好學生。老師們只是特別青睞成績好的人，其實她身體一向多病。至於品德，大概就因為沒有違反學校紀律。

　　向來不願意、也害怕令爸爸丟臉。從小學開始，若是考試拿第二，他會鞭策下次考第一名，考到第一了，他還是會提出下次不能退步，她早就習慣了。以前無論在哪裹上學都要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即使到了高等教育學府她老是翹某些課，也還是保持成績不致於丟他的臉。

　　然而如今，碩士畢業四個月，天天勤奮有加地找工作，竟然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對自己招手，她從未如此沮喪。每次家裏打來電話，多麼希望父親說一句「回來吧」，馬上就可以結束現在的煎熬。可是，這心事甄瀚咫無從知道，卻滿心期待她能在美國積累工作經驗。這種落差，隨着日子消逝愈來愈令她感到撕裂。

　　一連兩根香菸，這種感覺似乎有所舒緩，但房間裏空氣已經變得污濁。如果爸爸知道我抽……她不敢再想下去。感到氣管有些繃緊，呼吸不太暢順，只好把剩下的藏進抽屜，趕快打開房門和窗戶，還順手抄起用過的報紙權充扇子，企圖驅散屋裏瀰漫的氣味。

　　「滴呤呤」，電話的呼叫把她嚇了一跳，忙不迭衝過去抓起話筒。「請問是甄曉易小姐嗎？我們是第一共和銀行，希望明午約見面試。」是一位女士柔和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專業。

　　「我就是，謝謝，明天見！」她拿話筒的手在顫抖，強裝鎮定的聲音掩飾不住快要蹦出胸口的快樂。（下期待續）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