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華人教會

第 3045 期（2023 年 1 月 1 日）
◎　華人教會剪影　◎　吳庭亮

　　加拿大的華人教會，主要服侍華人羣體，包括第一代華人移民，與及他們的下一代。

　　五十年代，加拿大華人教會由30間，到九十年代的230間，增至2000年的350間。按加拿大短宣中心在2022年10月出版的《真理報》所列出的「華人基督教會名錄」，加國現時共有405間基督教會，反映了加拿大華裔人口不斷增加(見表一)。過去40年，華裔人口增加接近6倍，從30萬升至170萬，百分比由1.2%上升接近4倍至4.6%。

　　根據2021年人口普查的數據顯示，除了在加拿大出生的華人(佔49萬)，大部分移民(123萬)都在中國內地出生(82萬)和香港出生(22萬)。他們大多數在八十年代開始移居加拿大，起初以香港移民為主。近20年來香港移民數目減少，移民主要來自中國內地。用母語來區分，講國語的人數最多(68萬)，其次是粵語(55萬)。雖然很多華人都或多或少懂得英語，特別是較年輕和專業的移民，但更多華人移民，都希望以母語參加各類活動和聚會，這便成為加拿大華人教會牧養和傳福音的使命。

　　加拿大以基督教立國，國歌歌詞裏的一句：「上帝保佑我們的土地榮耀和自由」正好反映出來。然而，基督徒(包括天主教、東正教等)的人數卻持續下跌，由1991年的83%，下跌至2021年的52%。在華人中基督徒的比重，不同的文獻在不同的時間裏略有不同。加拿大統計局在2001年的文件中指出，華人基督徒(新教徒Protestant)約佔9%；王建安（見參考資料2）引用2011年加拿大統計局的資料顯示，華人中福音派基督徒的比重約為11%；筆者按2021年加拿大人口普查的數據，估計華人基督徒(不包括天主教、東正教等)約有13%。至於在加拿大出生的華人中（即第二及第三代華人），基督徒的比例與第一代華人差不多（相差約1%左右）。因此，華人羣體中有接近九成人（即150萬）仍需要華人教會努力地向他們傳福音。

加拿大華人教會的特點

　　筆者觀察到加拿大華人教會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加拿大華人教會是移民教會。根據《真理報》的教會資料，405間華人教會中，絕大部分都以國語、粵語和英語為主，其他方言佔極小數。當中只設單一語言崇拜的佔36%，主要是國語（26%），其次是粵語（7%）。設有兩種語言崇拜的教會佔38%，粵、英語最多（16%），其次是國語、英語（14%），國語、粵語也有8%。最後，設有兩文三語崇拜（國、粵、英）的教會佔27%。小型教會可能沒有為不同語言羣體設立獨立的崇拜，而需要做即時傳譯。57%的教會設有英語崇拜或傳譯，主要是牧養在加拿大出生的華人，他們有一部分能聽懂粵語或國語，但更多的是只能使用英語溝通，特別是第三代土生土長的華人。至於有小半(43%)教會沒設立英語崇拜或傳譯，他們是如何牧養只懂英語的下一代呢？

　　第二，加拿大華人教會普遍屬於中小型教會。根據2019年加拿大華人教會普查的資料，結果顯示，在106間願意回應的華人教會中，29%是100人或以下的教會；30%是100-250人的教會，加上大部分教會是雙語或三語（66%），平均每種語言事工的崇拜人數可能只有數十人。這樣在資源分配上殊不容易，譬如兒童主日學在導師人手和合理分班上，便難以符合實際需要。

　　第三，加拿大華人教會集中在兩大城市：405間教會中，280間(69%)位於大多倫多和大溫哥華，實際上，約七成的華人都居住在大多倫多和大溫哥華。不過，華人近年也開始散居在較偏遠的地區，甚至是小城鎮和鄉郊。然而，散居的華人不足以建立一間當地的華人教會。20年前，加拿大中信中心開展了「小城宣教」，筆者的教會過去10年也參與其中，在溫哥華島(Vancouver Island)領人決志信主並接受洗禮。其中一項挑戰，是如何在沒有當地華人教會的情況下，跟進和牧養在小城鎮居住的弟兄姊妹。

加拿大華人教會面對的挑戰

　　筆者在加國共10年的有限事奉經歷中，體會到牧養下一代是華人教會面臨的其中一項重大挑戰，很多教牧長執也有相同的想法。根據2019年加拿大華人教會普查報告，在106間有回應的華人教會裏，認為教會面對的十大挑戰中，頭一位是下一代（英語）事工的發展（佔53%）；其次是文化或社會參與（如世俗文化衝擊，佔26%）；第三是會眾／教牧老化（佔24%）。

　　華人教會主要由第一代移民主導，領導層以移民為主。隨着第一代移民和教牧老化，開始出現青黃不接。他們的子孫普遍是土生土長的華人，在語言、文化、價值觀和身分認同上影響他們在華人教會的參與。在教育方面，加拿大公立學校去宗教化，又受到以進化論為基礎的科學主義影響，主流社會的基督徒比例逐年下降，華人信徒也受到影響。加上後現代社會及自由主義，還有性開放、離婚和同運等等，都對從小接受多元文化思想的土生華人，構成極大的思想和信仰衝擊。

　　另外，華人教會由多個不同的羣體組成。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台灣、世界各地的華僑和土生土長的第二代，他們各有不同的語言、文化背景和價值觀，以致對教會的使命和方向都有不同意見；兼且在有限的資源下，華人教會內部容易產生矛盾，甚至衝突，致使第二代華人對教會感到困惑，甚至失望。

　　一項針對加拿大出生華人信徒的研究（見參考資料2），包括739名受訪者，當中有基督徒，也有離開教會及沒有信仰的加國出生的華人。68%受訪者認為華人教會使命不具導向、42%認為華人教會太中國化，比持相反意見的人多（35%）、教會內部衝突（33%）也是問題。

　　加國出生的華人也面對很多挑戰：74%受訪者認為學校讓他們接觸到挑戰信仰的觀念，如科學主義；62%的受訪者因此覺得他們的信念與小時候認知的有所不同；49%的受訪者認為生活方式改變令他們在教會的出席率下降；47%的受訪者感到因生活方式抉擇而被論斷；40%的受訪者覺得很難在教會中建立友誼。在性開放的後現代社會裏，32%的受訪者對教會持負面的意見，如教會教導「性應該限制在婚姻中」是不切實際，也有31%的受訪者認為教會應該為同性戀者主持婚禮。

　　加拿大的華人教會和神學院，一直都在探討牧養第二代英語信徒的議題，個別教會各施各法，尋求信徒合一。第一代華人和土生華人的分歧不易處理：由於語言的障礙、不同的文化和價值觀產生溝通上的困難。第一代華人移民，對第二代英語信徒（甚至是他們子孫）擁抱的自由開放思想不以為然，他們多希望教會能保留華人文化。第二代則會認為父執輩思想傳統守舊、小圈子，期望教會能更多參與社會。如果是兩文三語的教會，情況便更複雜了。華人教會如何跨越語言、代溝和小圈子的藩籬，從而建立以上帝為中心的國度、文化和價值觀，見證耶穌基督的福音，改變華人移民羣體的生命呢?

新移民潮的契機

　　過去兩年，特別在2021年初，加拿大政府宣布了俗稱「救生艇計畫」後，鼓勵香港年輕人移民加國。新一波移民潮出現，讓粵語華人教會多了一批批的生力軍。新移民數目以十計、甚至以百計的，參加教會崇拜和團契聚會。其中不單單是基督徒，也包括非基督徒。對於大部分中小型和開始老化的粵語華人教會來說，這是自九十年代移民潮後的新景象。筆者的教會，自2021年中，陸續有香港移民來參加崇拜和團契聚會。教會在2021年9月開始，新增星期六早上的崇拜，專為年輕人和年輕家庭而設，同年11月開展了名為「同行新生」的新移民事工，旨在協助來溫哥華人士適應新生活。至今已有七、八十人聚會，這種情況同時也在多間粵語華人教會出現。

　　年輕人可以透過工作簽證和升學兩種方式移民加拿大。根據加拿大移民局的數據：2006年至2020年，平均每年持工作簽證到加拿大的香港人為600人，在2021年急升至4,005人；2022年1至9月，已有7070人。同期，透過學生簽證到加拿大的香港人由平均每年2,000人，上升至2021年的6,345人和2022年1至9月的7,920人。另外，在港加拿大人（估計有30萬人）也有開始回流的，但未有統計數字。

　　筆者估計在2023年，這一波的香港移民和回流潮將會持續。粵語華人教會如何服事這些大半都未得救恩的新移民呢？這是未來數年粵語華人教會要面對的處境。

結語

　　加拿大華人教會過去從服侍新移民開始，先是從香港來的，及後也有從中國大陸來的。隨着華人移民數目增加，更多教會也陸續建立起來。華人移民在加拿大安居樂業，生兒育女，華人教會也繼續肩負牧養他們子孫的工作。然而，第一代移民與第二代土生華人，在同一教會中面對的困難，不單是代溝的問題，更有其他加拿大社會的特殊情況，這是華人教會長遠發展所要面對的最大挑戰。

　　筆者相信，不論是移民多年的老華僑、初來甫到的新移民、抑或是在加拿大土生土長的華人，就如彼得前書一章十七節指出，基督的門徒都是在世寄居的，當存敬畏的心度日。既然天國才是基督門徒的最終盼望，華人教會的使命便是幫助信徒求上面的事、思念上面的事。透過穿上新人，更像主基督，在世人中見證和傳揚祂的愛與救恩。

參考資料：

　　1. Profiles of Ethnic Communities in Canada: The Chinese Community, Statistics Canada, 2001

　　2. 聆聽心聲：加國出生華人信徒的心路歷程，王建安著， 2021

　　3. 2019加拿大華人教會普查，王建安、徐權能、黃祥舜著，2020

作者簡介：

　　吳庭亮在溫哥華維珍神學院修讀道學碩士，畢業後曾在西北溫宣道會、信義會香港仔堂及明光社轄下的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事奉，現為溫哥華的信義會新生堂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