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他不要我

第 3063 期（2023 年 5 月 7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在這之前一連幾個晚上，甄曉易都抱着《道德經》埋頭死磕，一來要趕快賺到交房租的錢，二來大衞對它那樣重視，她也希望在裏面能撈到根救命稻草。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啊！她讀到這兒忍不住叫了一聲。待萬物一視同仁，無喜無惡，無憎無愛嗎？即使生離死別也聽任自然？怎麼活最終都是自生自滅？多虛空啊！唉，無為，這個道不會……她已無力深究了，連夜把譯稿謄好放進門外郵筒。

　　「……他這人很念親情。」她一直沒忘記爸爸談到堂伯的話，曾經指望過他，即使被迫拿着單程機票登上回家的航班，心裏仍在有意無意地為他編織各種理由：堂伯只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

　　然而現在，她快憋不住了。如花珠寶是誰出的錢？把廣東粵劇團請到美國，又是誰的錢？花姨即使沒嫁給餐館老闆前夫，也早已沒甚麼名氣了吧？更何況幾十年後，連個小劇社也是靠堂伯弄起來的！堂伯是甚麼人啊，沒有他誰能請得動廣東粵劇團？她還記得爸爸說過，堂伯還在內地的那時候，有一次拉他一起去珠海，專程為了和女姐吃午飯，完了叫小張開車直接送過拱北關趕赴當天下午在澳門的公演……

　　可是他不要我了，寧可為這個甚麼花姐一擲千金也不給我讀書，這麼狠心！……不想由自可，一想就咬牙切齒，她太需要發洩了，那隻手已經碰到那把硬幣，彷彿拿走一個就能多少解解恨似的。「忽然想起來，好像在劇社見過你。」老闆娘卻在這當兒興沖沖從外面推門進來，「曾經有個女仔上來，有師傅們給她伴奏，我們都是學師很久才有機會享受live(現場伴奏)，你樣子有點像……」她嚇得心臟都快要蹦出來，頓時面無血色，連忙低頭佯裝幫忙收拾零錢，嘴裏喃喃胡亂應着：「噢，你，你一定認錯人了。」

　　堂伯的確帶她上過劇社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是她剛到美國第三天晚上，時差還沒適應，腦袋還是不靈光，而且仍沒搞清楚花姨是甚麼人，還以為劇社就是堂伯的。她向堂伯誇口能唱好幾段經典折子戲，他就命樂器師傅們擺開架式，誰料她完全吊不起嗓子，跟不上二胡的調子。花姨馬上叫停伴奏，載她和堂伯離開的時候，還在生氣：「這些師傅都是我找來的，你這樣破壞規矩，會嚇走人家。」她不敢說話，偷偷瞟一眼堂伯，但車裏太暗，看不清臉容，只是他一直沈默。

　　然而此刻，她很清楚感受到老闆娘狐疑的目光正盯住自己，背後藏着諸多疑問。（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