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不想流放

第 3079 期（2023 年 8 月 27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大衞的話，甄曉易當然心領神會。不想流放，就得把項目在報告中「殺掉」。但是，啊，這是沙面，她忽然不忍心下手，還是第一次想反抗。

　　去廣州只要兩三個小時，都是講粵語的，香港這邊的同事也不會有語言溝通的問題，工作起來方便多了……以前在上海、北京那些項目從來沒有這種吸引力，不知道為甚麼。噢，如果能真真正正親手做成一個項目，「被流放」廣州也許不是壞事呢！但她知道反抗的結果，話全都吞回肚子去了。

　　外面全世界都在金融海嘯的陰霾裏，其他部門剛裁掉一批人，上星期大衞竟然給她升職加薪，還說不用感謝他！她現在只低他半級，每天更晚下班，每份報告簽上他名字之前依然要接受毫不留情的「改造」，但看在不用「上朝」的分上，她感恩得無話可說。

　　今天下午，大衞「上朝」回來，她是瞥見Macy在座位上搖搖頭對着快步走進門廊的他嘆氣，才留意到他臉色鐵青。果然，他一進自己辦公室就關上門，悶在裏面直到五點半。他出來的時候低垂着腦袋，走到文件櫃那邊翻了一會兒，慢吞吞折回來想找Macy，人家已經走了。

　　「幫你和大衞訂了上廣州的港九直通火車票，明天中午十一點，紅磡出發，你告訴他得了。」剛才五點的時候，Macy打來內線電話，如常地直接了當，說完就如常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很聰明，接近下班時間盡量不去惹他，免得引發甚麽事情要加班。她這人從不怎麼說好說歹的，倒是比其他人更坦白。兩個孩子的媽，還能要求人家怎麼樣？大衞向曉易提起這位元老級祕書時，早已暗示過別指望人家加班。然而，他自己卻總在下班時間過了才想起要交代甚麼，往往只有甄曉易還在。

　　今天中午，曉易正在房間裏一邊啃茶餐廳的兩餸飯外賣、一邊看項目文件，Macy捧着家裏菲律賓女傭預備的精緻盒飯，不無感慨地對她說：「他們這些人啊，唉，人工還包括被老闆『鏟』……」

　　部門裏能幫忙做項目的人本來就少，但事情卻愈來愈多。雷曼迷債的案子不斷發酵之後，市場上屍橫遍野，來向老闆尋求投資的「爛尾」項目更多了。自從收到命令不要錯過「筍貨」，大衞越發疲於奔命。

　　此刻，窗外已經夜幕低垂，維港往來的船隻稀疏，大衞罕有地比平時提早走了。辦公室難得的寧謐裏，咀嚼着Macy的話，甄曉易思緒洶湧，五味紛陳：老家、美國、香港，兜兜轉轉十多年，要成為另一個大衞？當初那選擇……（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