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不知所謂

第 3080 期（2023 年 9 月 3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甄曉易想起那年夏令會之後沒多久，蘇珊打來電話：「你不是翻譯過《道德經》嗎？有份兼職口譯，你反正在找工作，先掙點零用錢嘛，有沒有興趣？」「當然有！」她剛掛斷淑嫻的電話，正有點興奮呢，淑嫻說找到工作了，以後還可能要跑香港和大陸，沒提到蘇珊關心的找教會那事。「太好了，是這樣的，一個甚麼基金會的課程，學員只懂英文，老師只會中文，他們找我，嗯，你去問問就清楚了。」「哇，謝謝喔，你自己不幹卻推薦我。」「哈哈，反正你可能比較熟悉。」

　　曉易拿着蘇珊給的電話號碼打去，很順利確定了星期六早上工作到下午，還包括午餐，真讓她開心。那天，按照指示的地址摸上去，原來所謂的基金會辦公室，就在木屋再往東乘大半個小時公車的住宅區裏。一幢相當高雅的複式別墅，上課就在二樓的起居室。

　　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士被人稱為老師，他說來自台灣。如果不是在飛機上一邊擦眼淚、一邊看伯克先生逐頁講解從島上那個故宮買的畫冊，她心目中的台灣印象仍只是鄧麗君和燈紅酒綠下的喇叭褲、長頭髮男男女女。他到底有多懂老子的思想？她雖然滿腹狐疑，但偷偷觀察着來聽課的學員，清一色白人，居然有幾個青年。這羣美國人真喜歡中國人的哲學啊，臉上表現出來的尊崇態度，和蘇珊她們在教會敬拜上帝差不多，她不由自主地有點感動。

　　老師絮絮叨叨幾個小時，她就像如今在密切配合上司大衞一樣，堅定地站在一起工作。起初一小段，她勉強能明白，後來即使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卻根本不明白自己在翻譯的是甚麼！她心虛啊，時不時瞟一瞟聽眾，他們彷彿也是似懂非懂。多麼希望純粹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她確實愈來愈不知所謂了。

　　從早上到下午，半句都沒有談及她熟悉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到底是那人知道得太多以致無暇提到它們？還是自己知道得太少以致聽得雲裏霧裏……幸好只幹一天，幸好聽眾裏沒有認識的人，她不停在心裏抹汗，直至下午課程結束時收妥工錢。離開時，回頭看清楚掛在門外那個牌匾，噢，「茅山基金會」。

　　回到木屋，她連《道德經》也不想碰了。後來乾脆老老實實告訴貝蒂，老太太溫柔地說：「看，我覺得你不繼續翻譯有點可惜呢，不過明白的，因為你每個星期都上教會，對嗎？」「嗯，嗯。」兩件事是否真有關係，她至今不太清楚，反正是一起發生了。（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