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如意算盤

第 3083 期（2023 年 9 月 24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泡在暗無天日的大貨倉，遊魂似的對照各種衣品的尺寸、顏色的規格和款式樣板，努力大半日，仍像在雲裏霧裏。

　　短小精幹的日裔女上司是這家時裝集團專門負責男士系列的買手，把甄曉易交給助理便忙自己的工作去了，那助理姐姐也是黃種人，雖然口氣比較嗆鼻，卻高挑柔美得像個模特兒。甄曉易少見美國人身材這麼苗條的，暗忖是否要跟她倆一樣中午只喝罐代餐才會輕盈起來？轉頭一想，不行，代餐比用超市減價時屯的熱狗充飢要貴很多。

　　她的時裝品味沒派上用場，男士衣品向來不是她的興趣，除了小時候嘲笑過甄瀚咫的假襯衣領，連他被人喊甄總以後穿的夢特嬌看起來也是單調乏味。其實，上司看中她在便利店那邊學過存貨管理，調教一下應該可以幫忙掌握銷情和顧客喜好。

　　留學生畢業實習期只剩下不到兩個月，要辦長期工作簽證的話，這家公司是最後機會了吧？為了得到這份工作，面試時她忍住隻字不提身分的事，儘管心急如焚。她的如意算盤，是等有所表現才攤牌。可是，那些號碼和款式組合塞在腦袋裏就像一團亂麻，每天總會搞錯一兩次。已經一個月了，她只覺得自己和它們簡直就是一場荒謬的錯配。

　　她其中一項最重要的任務，是定期把倉庫從各分店回收的貨品資料輸入連通全公司的電腦系統。「喂，小易，你又……」助理姐姐剛發現一批短褲的顏色編碼張冠李戴，也沒好氣說了，趕快代她在機器裏糾正。

　　「唉，這些就是美國佬所謂的時裝？土！土死了啊！」甄曉易穿梭在空氣污濁的貨架之間自言自語，「我要和你們朝夕相對到何年何月呢？」那晦暗的倉庫恍然像個牢籠，她後悔面試時甚麼都說沒問題。「薪水比上一份還要低！」「別介意啦，小易，大公司呢，如果他們肯幫你辦身分一定沒問題。」跟蘇珊聊天時，她的杏眸子充滿憂鬱。

　　總經理那位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祕書主動透露自己是第三代華裔，還繪形繪聲地描述老祖母如何推牌九，曉易始終沒有和她一起出外吃午餐，就因為捨不得花那個錢。電腦部的華裔小哥倒是熱情地請過一次客，但她不知怎麼回應人家和女朋友的事才好。

　　辦公樓的公共備餐間有個微波爐，這天，等其他人都熱完午餐，她才走去放進自己的，腦子裏還盤旋着助理姐姐剛才的話：「這樣下去我的工作你不能分擔，我也沒時間學買手的事！」她飛快按下開關就縮回電腦前發呆……

　　「天哪，誰的熱狗？！」大祕書尖叫的時候，整層樓已經充滿濃烈的焦味。（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