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合法身分

第 3009 期（2022 年 4 月 24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你先要做一份簡歷，然後是看招聘廣告、寫信、預備面試……」畢業宴上，貝蒂溫柔地說。甄曉易當時在想，這些比每學期修雙倍學分簡單多了。那晚之後，求職生涯就正式開始了。事實上，她也真的很快駕輕就熟，只是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那樣。

　　遞交工作簽證的申請表格時，她知道等於宣告自己的學生身分即將結束，一年內找不到工作就是非法居留了。數數手上剩下的美元，只夠付半年房租。她比以前更加節儉，開始算計每件事要花多少錢，包括交通費、買郵票和信封的開支，盡可能出一次門完成所有事情。

　　麥琪回泰國了，現在只剩下她一個租客。每日派到院子門口的那份免費報紙，她不用再等別人看完，除了剪下超市coupon（優惠券）之外，還可以蒐集招聘廣告。可是，裏面那些工作甚至不需要大學畢業，她這時才想起貝蒂說找工作要看甚麼報紙。

　　超市採購時買了一份，出來數一數剩下的鈔票，她有些心疼。在美國還是頭一次掏錢讀報呢，之前都是一頭扎在課本堆裏，連教授指定閱讀的《經濟學人》雜誌也是靠圖書館。現在嘛，一切都為了找工作，捨不得也要花。只是，不知還要買多少次？

　　她對整份報紙進行地毯式搜索，用剪刀裁出好些洞洞。信，一封又一封放進屋外那個小郵箱，彷彿送走一個又一個希望。幾個月眨眼就過了，她仍是每天把報紙弄成千瘡百孔，再把小郵箱塞滿，等郵差取走之後，空蕩蕩的郵箱卻愈來愈令她想大喊：「為甚麼沒有任何回音？！誰能告訴我？」

　　不知何時開始，心底裏彷彿有個計時器，每過一天就狠狠地敲一下。

　　這天，忽然想起學生證還有兩天就過期，不能再免費使用電腦。她連忙往肚子塞了點Cereal(穀物早餐)就趕回學校，懷揣一張5.25吋磁碟，裏面存着論文、簡歷和求職信檔案。

　　洛杉磯的陽光彷彿任何時候都那麼熾熱，棕櫚樹的枝葉只能偶爾製造一小片陰涼。紅頂白牆的西班牙式建築依舊色調鮮明，她一邊往上走、一邊盤算着怎樣才能打印更多簡歷和求職信備用，對這個不久之前爭分奪秒賺學分的地方毫無興趣。大土丘邊上鑽地鼠如常竄來竄去。魚貫進入學校的車輛大多只是利用這兒掉頭。她也沒有打算去小白樓。

　　拱型長廊和那個公共電話亭仍在，學生們如常閒逸地在周圍流連，或坐或站，三三兩兩地攀談或打鬧。她目不斜視地快步穿過，逕直來到教學大樓後面的學生就業協助處，明亮的杏眸飛快地掃描招聘訊息壁板。

　　跟報紙上一樣，那些職位大多有個刺眼的要求：須合法工作身分。（下期待續）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