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麵包店之旅

第 3016 期（2022 年 6 月 12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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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呀走，兩隻腳板開始對疼痛變得麻木時，甄曉易熬到了那家小店的門口。

　　她佯裝整理衣裙，靠在牆壁歇一歇，輪換着單腳站，好讓提起的那隻暫時稍微舒緩一下。不過，恢復了知覺的腳趾馬上感到刺痛，走進店內時還是有點拐。裏面除了售貨員，只有一位衣著整潔的白人老太太在最靠角落的貨架前流連。她慢慢「瘸拐」到老太太旁邊，瞄一下人家買的是甚麼。

　　「很實惠呢，還是新鮮的。」老太太拿起一袋切去皮的方包輕聲說，不像自言自語。甄曉易的目光從那雙長滿老人斑的手，移到那翻起的包裝袋扣子，上面印着到期日是後天。「在冰箱裏能放很久，拿出來用多士爐稍微烤一下，就很完美。」老太太轉身看了甄曉易一眼，她只好靦腆地搭話：「嗨，您好……常來？」 「他們都認識我，知道嗎？這些東西還是好的，有錢人不要，我們卻物盡其用啊，孩子。」老太太說完，拄着拐杖往收款櫃台移動肥胖的身體，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薄荷腦味道。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呢……甄曉易站在原處想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就去瀏覽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價錢牌。靠近門口擺放的貨品，就是她一向覺得甜到膩那類美式蛋糕和烤餅，價格不見得和超市相差很多；只有老太太剛才離開的那排貨架貼的標籤令她那雙杏眸的瞳孔放大，難怪，是外面的一半價錢啊。沒去皮的方包更是全店最便宜的，她一把抓起三大袋，盤算着今晚和明天做三文治，大概能用一袋，另外兩袋冰箱還放得下。

　　她興高采烈地抱着「戰利品」出來，彷彿已經賺了一筆似的，居然暫時忘了足部的疼痛。沿着那段有點陌生的華埠街道一路走，只顧找回家的公車站，不料竟又到了如花珠寶的門外。剛剛才有點快感的心，立刻彷彿掉進無底的黑洞，被一股條件反射式的厭惡感包圍。她「嗖」地轉身想往另一頭走，但卻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裏面燈光都沒開，顯得灰暗而冷清，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在櫃檯後面抽着菸。啊！又是他！

　　上次見到花姨之前，就是他從店裏閃出來。「師父……叫他給你在唐人街開間珠寶店……」曾經在小公寓那夜聽見的醉醺醺的男聲又從回憶中竄出來，一種不祥的恐懼頓然襲來。她除了感到雙足的刺痛，還夾雜着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找到對的公車上去了，她覺得體力差不多崩潰，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大口深呼吸。「孩子，你還好嗎？」一股薄荷腦氣味催促她用力抬起頭來，眼前晃動的人，竟是麵包店裏偶遇的老太太。（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