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與現實之間


3016 期(2022 年 6 月 12 日)
◎ 每月眉批 ◎ 施德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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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香港中文大學兩年,使我對歷史的看法不是那麼天真。我覺得理論沒有那麼重要了。研究歷史不是光靠理論,要知道人的複雜性。換句話說,對人性的瞭解深入了。人是非常複雜的動物,不能聽他講理想主義的話就真的以為他是理想主義者,從頭到尾沒有現實考慮。幼稚的理想主義不復存在了,要慢慢看到實際的利害、人事、私人考慮、各種動機。從前我讀歷史的時候,不容易在這方面深入,好像看一個大趨勢,其實大趨勢沒有甚麼用。真正懂歷史,要懂得具體的人,具體的事情,具體的結構。光是在書房裏唸書,永遠看不到人性的深處。」~余英時口述、李懷宇整理,《余英時談話錄》, 頁60-61,允晨文化:2021。

  余英時教授在二零一八年的前著《余英時回憶錄》中提到,「我從來無意寫自傳,因為自傳必然以自我的個人生活和思想為敘事的核心。這是我想極力避免的。」(頁5)然而在另一方面,作為一位歷史學者,他亦相信「一個時代的回憶之作愈多,後人便愈能掌握它的歷史動向。」(頁7)

  在《余英時談話錄》中,余教授所談的,主要其實是他遇過的不同人物。然而透過對近代學術人物的觀察,加上他個人的省思,往往能夠令人瞥見當時社會、政治和時代的面貌和演化,呈現出一種超越個人敘事的視野。

  歷史是宏觀的敘事,卻往往欠缺具體的血肉。透過同時代不同人物的景觀,人們可以稍為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氣息。而作者歷任哈佛大學教授、香港新亞書院院長兼中文大學副校長、耶魯大學歷史系講座教授,說起個人歷史來,自有不同的視野和層次。

  作者提到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兩年,竟然使他對歷史的看法變得不那麼天真。學者一般處理的,無非是能以盛載個別現象的宏觀框架。學術理論能夠將個別的事件和現象,放在一個解釋的框架,從一個宏觀的範式去理解個別的細節。然而透過實際的參與,作者醒悟到「研究歷史不是光靠理論,要知道人的複雜性」。而對人性缺乏深入的瞭解,理論就往往欠缺必要的現實性和質感。

  作者在實際參與大學改制的過程中體會到,「人是非常複雜的動物,不能聽他講理想主義的話就真的以為他是理想主義者,從頭到尾沒有現實考慮。」這不禁令人想到,在信仰的事情上,信徒往往亦傾向將注意力放在傳統的規範和教義的正確性,而失諸對人性的實際考慮。

  於是,雖然基督徒都相信舊、新約聖經六十六卷,懂得背誦主禱文,公開認信《使徒信經》或《尼西亞信經》,但這些認信卻沒有讓人對信徒認識多少。打開西方歷史,我們就可以看見,奉上主之名做的,不都是上主喜悅的事。人是非常複雜的動物,不能聽他講屬靈的道理,就真的以為他是個屬靈的人,從頭到尾沒有現實的考慮。

  初期教會從受到政權的逼迫,到成為政權認可甚至推崇的宗教,信仰的內容或許沒有甚麼改變,人們對信仰的態度卻難免起了微妙的變化。想像皇帝信了耶穌,信徒能不感到與有榮焉?羣眾能不趨之若鶩?教會能不門庭若市、大大興旺?

  人們總是以聚會的人數去斷定教會的興旺。教會的歷史卻告訴我們,信眾的人數跟聖靈的工作卻沒有必然的關係。陽奉陰違、各懷鬼胎的現象,在任何羣體都可以發生,其中又以政治和宗教的圈子為甚。難怪主耶穌說:「凡稱呼我主啊、主啊的人,不能都進入天國;惟獨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進去。」

  在一個頗大程度上,信徒確實比較傾向理想主義;意思是他們往往以對理想的嚮往,蓋過那不堪的實況。他們甚少評估實際的利害、人事、私人考慮、各種動機;而這一切,卻正是決定理想是否得以落實的關鍵。他們以為這樣做,就是對上主、對弟兄姊妹沒有信心。他們以為這樣聽了、這樣說了,事情就這樣成了。他們以信仰的理想,去否定一切現實的缺失和落差。

  「真正懂歷史,要懂得具體的人,具體的事情,具體的結構」。畢竟就是上主也曾不惜放棄絕對的完美,降臨這具體、凌亂的人間,為要拯救這具體的、亂七八糟的人。光是在書房裏讀聖經,永遠看不到人性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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