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是時候結束？

第 3071 期（2023 年 7 月 2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洛杉磯的8月又熱又乾，甄曉易的房間外面圍着一圈花樹、果樹，雖然沒有安裝冷氣，但從小習慣季候風區域夏日濕熱的她，感覺倒是不錯。木屋四周的民宅雖然大多簡樸，有的甚至陳舊，可氣氛總算安靜而祥和。這一切讓她毫無怨言，尤其是環境、空氣的清潔程度，家鄉那座城根本無法相比，廣州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她很快就會連淑嫻也見不到了。小美和欣怡上個月已經轉校去了猶他州。這回，阿力沒有跟着過去。

　　她倆說這所大學非常便宜，卻幾乎沒有黑人學生，那個校名紀念的人曾經有55個老婆，最小的只有十五歲，聽得曉易一臉狐疑：「這麼古怪，會不會有問題的？」「不管他，我們可以省很多錢呢。」小美笑着對努起嘴巴的曉易擺擺手，又滑頭地眨眨眼，「你知道嗎？申請的時候我們都扮有錢人家才被錄取，江湖傳聞原來是真的，開學之後還要守很多規矩呢。」「你呀，那短裙、短褲、露膊衫記得別穿啦，免得到時被人罵還要我去救你，」欣怡瞪她一眼，「不如全部送給曉易啦。」曉易從來不喜歡穿成這樣，正在心裏發笑，小美的抗議正中下懷：「No，再讀一年就畢業啦，之後還可以穿嘛。」

　　欣怡愈來愈像個大家姐，臨別一刻拍拍曉易的肩：「你就好啦，畢了業，這裏又有親戚照住，猶他氣候不好的，我們還未知以後去哪裏落腳。」「啊！啊！香港挺好的呀，你們回去也應該不錯吧？」「這麼辛苦出來，當然最好能留下，我們都不想回去。」注視着欣怡淡漠的神色，曉易的杏眸子睜得像二十五美分硬幣那麼大。

　　唉，怎麼回事？連她倆都想留在美國？我是不是也該留下才正常啊？可我苦啊，我現在才真的沒處落腳！綠卡，唉，要用自己來交換？不，那樣我會沒臉見爸爸啊！人啊，百無聊賴……曉易不由得悲涼起來，從床上爬近那堆錄音帶，找到寫着「喜多郎」那盒，插進卡槽，大牛龜HIFI隨即飄出她摯愛的空靈音樂。

　　電子合成器再現的海岸、溪流、山巒、沙漠、森林，在腦海中栩栩如生；合上眼睛感受音符繪畫的大自然，玄妙而深遠，時而雄渾，時而飄渺，時而溫暖，時而冷漠。然而此刻，樂韻裏的澄澈星空、燦爛旭日全都不再能讓她滿足於那一絲絲精神層面的解脫感，她猛然意識到，再也不能在自生自滅中安置自己了。

　　把球場街角那間7-11買的啤酒打開，一股腦兒灌下去，竟然感到天旋地轉。她不斷咕噥：「是時候結束了嗎？」（下期待續）

【要聞】